一条140年前的牛仔裤，为何能卖80万元？

日本有个神奇的节目，叫《开运！什么都鉴定团》（开运！なんでも鉴定団）。它从1994年开播至今，通过东京电视网向全民播放，是一档相当具有国民性和话题性的古董鉴定节目。

上个月，有一位名叫古泉允章的收藏家登上节目。他今年40多岁，在现场分享了4条破烂不堪的牛仔裤。据说，这是他20年前在美国读大学时，花10万日元（约合6千多人民币）从二手市场购得。

他满心欢喜地带回日本，当作宝贝挂在家里收藏，却被朋友嘲笑“为什么要买这种破破烂烂的东西呢”。虽然有些沮丧，但他还是有一种信念：即使是垃圾，也有变废为宝的可能性！于是他忿忿不平地来到鉴宝节目，想请专家帮忙鉴定。

►古泉先生给这4条牛仔裤的估价为50万日元。

没想到，专家的鉴定结果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专家认为，这4条牛仔裤是淘金者留下的牛仔裤。最左侧保存最完整的一条生产于20世纪初期。多种特征和细节显示，它是著名百年牛仔裤品牌李维斯（Levi's）出品的“501XX”款式，非常有收藏价值。

最后，这4件百年“古董”总共估价超过100万日元！（约合6万多人民币）

当然，鉴宝节目还是以娱乐为主，很多古董即使价值高昂依然有价无市。但在这里，专家的鉴定可是有据可循的。

2003年，李维斯以125,000美元（约合人民币86万元）的价格，从一个日本古董商手上买下了一条产于1879年的“同款”——“501XX”，是现存最古老的牛仔裤。

在此之前的2001年，李维斯以46,532美元（约合人民币30万元），拍得一条从美国内华达州（Nevada）的煤矿中挖出的牛仔裤，推测产于1880年。

►从其左前裤袋上的痕迹猜测，

这位矿工应经常带着一把短刀工作。

经过长年累月的反复使用，历经一个半世纪的岁月洗礼，直到今天，它们依然可以穿！

“现在这些牛仔裤还呈列在旧金山的李维斯博物馆。”李维斯全球可持续发展副总裁Michael Kobori提到这“百年牛仔裤”感到相当自豪，“当你购买了一件李维斯的产品，首先我们希望它惹人喜爱，这样你不会穿两三次就扔了；其次它耐用耐脏，能陪伴你很久。同时，也更环保。”

►Michael Kobori 李维斯全球可持续发展副总裁

01

一条牛仔裤能用多久？

李维斯CEO Chip Bergh在2014年出席《财富》杂志举办的论坛时曾告诉观众，他的牛仔裤从购买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穿到现在还没洗过。在论坛上，他也建议大家减少牛仔裤的清洗频率。

研究者发现，如果以李维斯最经典的501牛仔裤为参考，消费者清洗牛仔裤的频率如果能从“每穿2次洗1次”减少到“每穿10次洗1次”，将把对环境的影响和对资源的消耗减少至八成以上。

这个研究来自于李维斯于2015年更新的《牛仔裤生命周期报告》（Lifecycle Assessment）。它还提到，在所有研究对象中，做得最好的是中国消费者：使用冷水清洗，避免了热水洗涤；自然晾干，避免了烘干机的消耗；且清洗次数也远小于来自美国和欧洲的消费者。

减少牛仔清洗次数的Tips

∙ 将其反面晾晒，有杀菌效果。

∙ 以小衣架吊起，使裤管成圆筒状，会使廓型自然免去熨烫。

∙ 利用冰箱保鲜，去除异味。

∙ 若沾染上污渍：①染上墨迹，以牛奶浸湿后，再以米搓洗;②口红渍可先用水浸湿，再以酒精涂抹，最后以肥皂水或氨水搓洗;③血渍绝不能用热水洗，用冷水搓洗即可。

“减少清洗不仅降低资源使用，还延长了生命周期。”Michael提到，“另一方面，我们推出个性定制服务（Tailor Shop），也是希望我们的牛仔裤能陪伴顾客更久一点。”

李维斯的“个性定制服务”包括帮助消费者修改尺寸、修理服装，鼓励顾客最大限度地使用他们的产品。它还可以进行个性定制，顾客可以在衣物上贴上自己支持的球队的标签，也可以缝上自己的姓名。

Michael就有一件缝满了标签的牛仔外套，他穿着它上班、开会、参加各种活动，“别人一看到我的外套就会认出我，也会认出李维斯。”他希望定制化的方式能让现在的消费者更喜欢自己的衣服，“时尚就是一种自我表达。一旦这件衣服上注入了你自己的理念，我想你也不会太轻易地丢下它。”

也许有人会困惑，只是一件衣服，扔或不扔，洗或不洗，有那么重要吗？

要知道，时尚行业的流行趋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迭代。从过去只有春夏、秋冬两季，到如今一些大型快时尚品牌一年就能有52个季——周周都有上新。

全球每年生产近1000亿件服装，与此同时，超过一半的快时尚服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会被抛弃。无论是添置时装或是处理废弃衣物的整个过程中，其造成的环境影响是相当惊人的。

而牛仔裤这样的服装，它一开始就为繁重的体力劳动者设计，不同于衬衣或是T恤，它经得起长时间的摧残。这也是为何李维斯在可持续发展领域比其他快消品牌更重视服装的生命周期。

正如李维斯CEO所说：“我们把可持续服装做到了极致。如果你购买我们的牛仔裤，它们的使用寿命将比大多数人的腰围长得多。”

牛仔裤爱好者们也心领神会。他们通过精心打理，保养并“养育”着牛仔裤的形态，只有通过长时间的打理与主人有意识的培养，才能“养”出一条带着岁月的磨砺与个性的特征的牛仔裤。他们把这个过程称为“养牛”。

有“养牛”爱好者在论坛中写下了这样的话：“一件东西，能够贴着你陪你那么久，记录下你的每一点习惯、每一点活动痕迹，这种感觉是能够让人上瘾的。”

02

生产一条牛仔裤意味着什么？

服装行业长期被研究者认为是世界第二大污染产业，原料、纺织、运输、零售等多个环节无一不在消耗大量自然资源、甚至严重污染土地、水体以及空气。

Michael在12年来一直负责李维斯的可持续发展工作。上文所提及的《牛仔裤生命周期报告》正是由他的研究团队发起：“我们想弄清楚我们的产品在整个生命周期（lifecircle）中造成的环境影响。”

从种棉花开始，到工厂制作、跨国运输、销售，以及洗涤、储存，直到废弃，这是一个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在每个阶段，它造成了怎样的环境影响？用了多少水？释放了多少二氧化碳？用了多少化学药剂？”这个报告正致力于解答这些问题。

一条李维斯501牛仔裤的一生相当于：

表面上，制衣加工工厂似乎是资源使用的重头。但团队得出的结果出人意料，最大的影响是在棉花种植阶段。整个周期中，一条“501”牛仔裤预估消耗3781升水，其中最大消耗来自于“纤维生产”，主要就是棉花生产，它占到了全部水资源消耗的68%。

►水资源消耗所占百分比

如今这一研究已被广泛地分享与引用，尤其在服装行业。这一框架也被经常用于审视和规划企业在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进程。棉花种植已成为服装行业共同关心的重点。

今年6月初，由瑞士良好棉花发展协会(Better Cotton Initiative)组织的全球棉花可持续发展大会在上海召开。著名的服装巨头Gap、Mark&Spencer、阿迪达斯、耐克、H&M等等都是其成员之一。

除了行业代表，现场有来自澳大利亚和巴西等来自全球的农民，还有一些独立农户。有一位来自中国本土的农民在发言中谈到，她对于水资源和农药的使用量大大减少，因此也促进了利润的上涨。

“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也没什么很大的产业。但我们的项目确实帮到了她，不仅减少了环境影响，她还能多赚钱。”Michael对此印象深刻，“农民赚到钱之后新盖了楼房，买了新摩托车，送孩子读书……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影响。”

据Michael介绍，在项目推进的短短十年内，如今市场上超过20%的棉花生产都来源于这个项目，远远超过小麦、可可豆等农作物的可持续发展项目所占的全球比重。

03

一条牛仔裤能传递什么？

“我们最新生产的每条牛仔裤上都有传递给消费者的消息。”有些标签会告诉消费者牛仔裤在整个生产过程中所使用的资源和能源，有些会给出洗涤频次的建议，“消费者会自行做出选择。”

►标签显示，该衣物以回收塑料瓶为原料。

有研究显示，明年，Z世代（一般指1990s中旬-2000s中旬出生的人）人口将占据全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我们未来消费的主力军，他们都是Z世代的年轻人，他们热爱这个世界。”Michael的女儿也出生于1990年代，他亲身感受到了这一代人的热情，“他们见证了气候变化、全球变暖、土地沙漠化。同时，他们比任何一代人都在乎品牌价值。他们要看看品牌实际做了什么，而不只是说了什么。”

►李维斯推出Waterless节水系列，

采用独特技术降低生产过程耗水，

环保易回收的面料也使牛仔裤免于繁复清洗。

李维斯在去年推出了F.L.X.项目(Future-led Execution)，使牛仔制衣自动化，并将降低过去在制衣后期过程中使用的化学物质剂量。这个项目把传统的牛仔做旧工艺：水洗、石磨或漂白，升级成通过激光技术模拟出各种做旧、褪色、水染等效果。

这一生产模式改变了过去使用大量劳动力与化学物质的生产方式，也提高了生产效率。“我们能通过这些技术缩减成本、提高产量，还能快速做出定制样式。这一技术不仅在环保领域表现出色，也能在商业领域为我们增长利润。”

这家延续了一个半世纪的品牌多少年来一直传承着“谋利有道”（Profit through Principles）的信念，环保和赚钱并不注定矛盾。

在如今这个年代，环保的重要性早已不言而喻。但如何才能让“可持续发展”不流于口号？

当我们从这条140年前的牛仔裤说起，你会发现它不是什么明星艺术家合作款，也没有钻石珠宝镶嵌，更没有来势凶猛的广告位加持。从牛仔裤身上流淌过的历史，与它昭示的未来之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这些才是其价值所在。

当身边的时尚流行款式迅猛迭代，时装营销广告铺天盖地，或许我们该走得稍“慢”一点，回头看看那些对地球、对身边的世界更友好的选择，它们会在年代的变迁中留存得更久一点，让我们在与它相伴的过程中自然遵从和践行环保，着眼未来的可持续生活方式。或许这才是更高明的时尚。

撰文/Fangming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

*本文为CTlife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