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防老 以房养老？——钱最实在！

晚报记者　谢飞君

热播的电视剧《老有所依》，用一个个鲜活的例子讲述了当今社会不可回避的养老问题。按照国际惯例，60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0%以上或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7%以上，即为老龄化社会。人口老龄化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是经济发展的结果，但它同时也引发了老年人如何妥善地被赡养等一系列社会问题。

资料显示，2007年我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已达1.53亿人，占总人口的11.6%，占全球老年人口的21.4%，相当于欧洲60岁以上老年人口的总和。预计2020年老年人口将达到2.4亿人，占总人口的17.17%;到2050年，老年人口总量将超过4亿，老龄化水平推进到30%以上。一边是不断攀升的数字，一边是独生子女政策下年轻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国人究竟依靠什么养老，儿子、房子还是票子?

养儿防老?调查称90%以上80后无法赡养父母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一句心酸的歌词道出对养老问题的担忧。由于我国城市化进程加快，老人逐渐将逐渐成为独生子女沉重的包袱。

中国青年报社调中心对1612人(其中独生子女占40.1%)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很多受访者表示，尽管已经参加工作很长时间，但是消费压力很大，基本没有积蓄，根本无法赡养父母。90%都确定自己无法赡养自己的父母，其中，有一半以上的80后还需要父母进行资助。此外，一位已为人父母的50后表示，对 80后无法赡养50后表示十分的理解，并且表示并没有指望自己的孩子赡养自己，他们更加希望帮助子女的生活过的好一些。

这份调查显示，74.1%的人表示生活工作压力大，照顾父母力不从心;68.4%的人表示要承担多位老人的养老负担;50.1%的人表示生活在两地，无法把父母接到身边照顾;42%的人抱怨社会保障、医疗保险不同城市无法互通;37.7%的人表示养老院等社会养老机构无法让人放心。

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计划生育”政策在全国严格施行。国家通过行政的强制方式，限定家庭人口数量，使中国摆脱了“人口危机”。但另一方面，这一政策的施行，对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构成了挑战。随着独生子女父母的老年化，独生子女家庭养老矛盾日益显现。　《银发中国——中国养老政策的人口和经济分析》　(以下简称《银发中国》)也明确指出，中国绝大多数人依靠子女来赡养晚年，但是由于当前的独生子女政策，随着老年人更长寿，中国的独生子女家庭形成“4、1、1”的赡养格局，亦即一对夫妇，上有4位老人，即父亲、母亲、公公(或岳父)、婆婆(或岳母)，下有1个孩子。这意味着，80后在赡养老人问题上负担逐步加重。而80 后称自己无法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主要原因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面临的生活压力过大。很多有孩子的年轻夫妻，在扣除房子按揭、家庭日常开支以及孩子的开销之后就已经财政吃紧，对于父母赡养实在力不从心。其次，就是来自工作的压力。面对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已实属不易，而找到一份高薪水又稳定的工作更加困难，工作之余几乎已经没有心力照顾父母。

以房养老?推行条款处处可见高门坎

父母子女分开独住的方式，在现代家庭中越来越普遍，独生子女日常照顾父母只能体现在“看望”上，周密的照料几乎是不可能的。有的独生子女与老人同住，但有子女需抚养，工作压力大，基本上没有学习、娱乐和社交时间，造成他们精神生活的贫乏。

调查证明，独生子女、独生子女家庭的老人，承担的经济负担重、心理压力大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强烈期待着社会保障和社会帮扶力度的加大。

随着　《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　出台，其中提出的“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引起了众人关注。以房养老也叫住房反向抵押贷款(倒按揭)，简单说就是有这种意愿的老人，指房屋产权拥有者，把房子抵押给银行、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后者每月给房主发放固定资金。房主去世后，其房产出售，所得用来偿还贷款本息。要探讨“以房养老”在现阶段的可行性，无非是考察多年来制约这项试点展开的各种因素是否消除。遗憾的是答案并不乐观。

中信银行于2011年10月在国内率先公布实施“以房养老”方案，考虑到风险的防控和按揭到期后的退出问题，该行的“养老按揭”要求老年人或法定赡养人有多套房屋，其中一套房屋用于抵押，便于房产处置，贷款期限也不得超过10年。业内人士指出，这样的高门槛在实际操作中很难找到合适的服务对象。既然有两套住房，为什么要抵押贷款呢?为什么不卖一套，拿现金养老呢?养老贷款只给10年，55岁开始办理住房抵押养老贷款，65岁就到期了，真的需要养老时，没有钱了，房子也归银行了。

就算拿其他以房养老方案来看，其适用范围也是十分有限的。一方面，对于那些退休待遇十分优厚的城市人口(如机关事业单位退休人员)来说，依靠不菲的退休金便足以养老，根本就没有“以房养老”的必要;　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没有自有产权住房如租住在廉租房、公租房中的城市低收入人口来说，虽然他们确实有养老之忧，但是又根本没有条件和资格奢谈“以房养老”。也就是说，有房子的人大多不需要“以房养老”，没房子或者没产权房的人根本没办法“以房养老”，富家水浇不了穷家田，这是“以房养老”最大的局限性所在。

观念、制度阻碍“以房养老”推行

有网友质疑“以房养老”是政府推卸基本养老责任。虽然中国房地产开发集团理事长、“以房养老”首倡者孟晓苏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以房养老不是政府推卸责任，跟基本养老是两码事，与所谓的“养老金18万亿缺口”和“延迟退休”无关，是老人的自愿选择，对于无子女老人和失独老人好处尤为明显，但现实中房子不能解决的问题不容小觑。

“老人把房子抵押到保险公司，在他生活的周期里，房子继续住，然后根据房屋的品质、老人的平均剩余寿命和未来销售预期分摊到每个月来领钱，老人身故以后房子保险公司拿走，通过拍卖或者其他方式变现，再还回到出钱的保险公司。用这样的做法，就把其他投保人的资金先给老人用了，等老人走了以后，把老人留下来的房产再变现还给其他投保人，它是一种制度性的互助。”孟晓苏表示，对于子女不需要继承房产的老人，或者是干脆找不到子女的无子女老人等，以房养老比租房、房子卖掉存银行都要合算。“在政府的基本养老金之外，老人每月还有一笔可观的钱，老人生活可以很愉快，他自己如果花完，也可以帮助子女去买房、留学，可以给子女办很多事，这种方式使老人终生享受施舍的快乐，保持在子女和全社会面前的尊严。”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优点，在实际操作中，还是面临着很多阻碍。譬如上海市公积金管理中心曾经在2007年就开展了“以房养老”试点工作，当时在操作中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以房自助养老”，即65岁以上的老年人将自有产权房屋出售给市公积金管理中心，并选择在有生之年仍居住在原房屋内，出售房屋所得款项在扣除房屋租金、保证金及相关交易费用后全部由老人自由支配使用;另一种是“倒按揭”模式，即指投保人将房屋产权作抵押，按月从金融机构领取现金直到亡故，相当于金融机构通过按月付款的方式，购买投保人的房屋产权。

然而这项政策在推行3年多之后就终止了。首先是观念，受“养儿防老”观念的影响，将自己居住多年的房产抵押给别人，不给子女，许多老人和年轻人还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当时申请以房养老的人群就很少，基本是独居或孤寡老人。其次在制度上并没有健全的法律法规来保护这项政策，“以房养老”政策的推行需要得到民政局、房管局、人社局、金融和保险机构等多个部门的协调，所以会遭遇到一些沟通方面的障碍。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国住宅用地的使用年限一般只有70年，过了这个期限，土地使用权将由国家无偿收回。如果以老人20岁住进新房，70岁办理“以房养老”来计算的话，他去世后，房子的使用年限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个时候再由保险公司或银行为房子买单，就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同时，国内房地产市场价格中长期走势、人均预期寿命等关键因素的难以预测，对银行、保险公司等机构来说，倒按揭与正按揭恰恰相反，时间越长风险越大。金融机构对此采取的“冷处理”方法，就直接影响到这个政策核心体系的运转。

票子成为决定养老方式的关键

尽管各地在推进“以房养老”过程中，一直强调并不是替代目前的养老制度，只是作为辅助和补充，养老金也不会全部来自房屋的抵押贷款。但在前述产权不明确、市场风险高、传统观念难改的现实下，冒然将养老体制改革推给市场，热衷处置公民本就微薄的私有财产，动机仍旧值得警惕。

由于1997年养老保险制度改革之时，政府没有承担相应的转制成本，个人账户中的资金很多被挪用去发放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导致个人账户的空账运行规模已超过万亿元大关，而且这一缺口仍在迅速扩大。与此同时，少数拿着高额退休金的公务员阶层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中等生活，而大多数普通企业退休职工，养老金只有退休公务员的几分之一，他们只能生活在中低水平之下。而这些同样是新中国的建设者，不计报酬和代价为国家贡献了一辈子，老了退休后，国家却给不了他们体面足额的退休收入。在这样的情况下，主管社保的民政部门，反而号召推广所谓的以房养老，本质上就是想用老百姓的住房产权来弥补政府养老支出的不足。

无论“以房养老”前景多么美妙，都不能脱离养老体制的改革和完善，也不能成为养老保险缺位的推辞。因为全国养老保险基金在未来25年间将出现收不抵支的状况;　养老金的收支困难阻力重重;　公共养老保障体系的覆盖面只占人口总数的15%;　这三大难题都不是“以房养老”能够解决的。而这些基本问题不能够妥善处理， “以房养老”的探索就会显得无关痛痒，空中楼阁。毕竟，对绝大多数迟暮之年白发苍苍老无所依之人，他们需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最靠谱也最应该负起养老责任的，除了有赡养能力的子女，就应该是政府出面担此重任。

以房养老要保证有房没钱的愿意抵押房产，同时又要保证靠银行贷款能安度晚年;　既要保证能够买得起房，同时也要保证房价不往下降，这在中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闾丘露薇不久前采访了一家北京郊区的民营老人院，当时连一起前往的开车师傅都直摇头，发出“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的感叹。闾丘露薇称，该民营医院没有电梯，厕所里没有扶手，都是对老人家而言很危险的事情。但老人院的负责人表示没有办法，因为资金不足。而这样的疗养院，在国内已经算是中等水平。因为那里是两个人一间房间，在很多地方，七八个老人挤在一间方面里面，一个护工照顾三十多个老人。此外，即便是这种条件、每月收费一千多元的老人院，在有些养老院床位不足的情况下，这里居然还有很多空余的床位。因为中国绝大部分的老人们，收入并不宽裕，他们的子女收入也不宽裕，他们成为最没有选择能力的一群。

对于经济条件好的老人们来说，养老似乎不是需要太过烦恼的问题，因为可以选择收费高昂的老人院，或者请私家看护。但是经济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要想进入政府办的老人院，和孩子进优质的小学初中一样，也成为了稀缺资源，最终要靠钱来解决分配的问题。